Albert Outler,這位衛理宗的學者,約翰•衛斯理思想的專家及新衛斯理著作全集的主編,對衛斯理的思想有這樣提綱挈領的評論「上主形象的更新,可以說是衛斯理救贖論的主軸( the axial theme of Wesley's soteriology)」(Runyon, 1998:8)。 對人的救贖的關切,其實是西方自宗教改革以來,改教大師們所共同關切的課題,歐陸的宗改大師們大多以一種靜態的思維去構思人的救贖問題,這個傳統對人的救贖看較以一種「人地位上的改變」來看待,作為一個罪人,恩典就是人從罪人的身分或地位得到改變。這個改變最大的關鍵在於作為審判者的上主,他按他的方式(上主的義 Iustia Dei)宣告了人的罪得到赦免,人的地位改變了。人只能憑信心接受這個恩典,除此之外,人別無作為。
衛斯理參考東方教會一種較動態的思路,人的救贖意味著一種人靈魂的「醫治」,這種醫治不是一次過的,而是一種不斷持續的醫治。這其中思想上重要的關鍵在於,衛斯理對人裡面上主的形象的了解,有別於西方歐陸的宗改大師的觀點,西方歐陸的觀點,認為人的裡面雖有上主的形象,但是因為「墮落」的緣故,人已經完全扭曲了這個形象,或以破碎的這個形象。衛斯理則將上主的形象分為三個層次,即自然的形象(the natural image)、管治的形象(the image of political)以及道德的形象(the moral image)。
自然的形象是指我們基本的能力,使得我們可以有感應上主的感動,可以意識到自己與神的關係,使我們可以理解(understanding)或說有理性(reason),有意志(will)或說意願(volition),或自由(freedom or liberty)。
管治的形象是因為上主將大地交由人來管理,所以賜與人管理的能力如領導(leadership),經營(management)等使人可以受託管理上主所有的創造。與自然的形象相同,在人墮落之後儘管人性遭到腐化,但是這一向度的形象仍可繼續存在人性之中。儘管人在墮落(fall)之後,處在一種混亂的形態下,上述功能卻仍能保留人性之中。
至於道德的形象是標示著人能活出上主的屬性,如愛、公義、憐憫等等。與上述兩種形象不同,道德的形象並不能獨力存在。它必須奠基於人與上主之間關係的情況。當人墮落後,人與上主間的關係自然受到影響,人的道德形象自然亦不能彰顯。這一點上,約翰•衛斯理採用了典型東方教會傳統的看法,人性是不斷地參與(participation)上主的神性;當人─作為受造之物與創造的主之間關係的破裂,人在分享上主屬性的形象自然也無法彰顯。(可參John Wesley在彼得後書1:4的筆記 Explanatory Notes Upon The New Testament London: Epworth, 1950/1958, 890)
由於人性在墮落之後,無法在與「上主的性情有分」,所以上主的形象在人性之中就不完全,即使人得到救贖之後,他亦須不斷地與上主有分,不斷地參與(participate)。這個不斷參與的過程,就是指向聖靈的工作,所以亦有人稱衛斯理的救贖論是一種「聖靈救贖論 Pneumatological Soteriology」。人地位的改變─「稱義」Justification只是其中的一個過程,重要的是接續下來不斷地在聖靈的工作中,將上主的形象彰顯出來。
根據衛斯理的觀點,在人之內的上主的形象並未失去。「自然的形象」與「管治的形象」仍然保存,是為人性的特色。然而這兩個形象是中立的,猶如一座鏡子,但是鏡子要反射出何種光芒,就要看它聚焦於何處。鏡子必須時常聚焦於聖靈,那麼就會完整地反映出上主的形象,這個形象在人性中發揮,就會如同上主般,對人充滿憐憫。
鏡子只是讓人有反射光芒的條件,它必須不斷地聚焦於聖靈,才會將上主的形象彰顯出來。這裡我們可以看到衛斯理強調「成聖」與「完全」觀念的特色。以及何以衛理宗對靈修、聖禮的重視,將之視為「恩典的途徑」the means of Grace,因為這救贖的過程不是一次過完成的,而是動態地不斷地保持「呼吸」聖靈的能力,才能持續地更新在我們裡頭的上主的形象,也因此我們可以因由神來的憐憫而服務鄰舍。
這就是何以Albert Outler會將上主形象的更新,放在衛斯理的救贖論中如此重要的地位。至於上主的形象在我們此間宣教的啟迪則留待日後繼續討論。這將是我日後重要的思考,因為這關係對衛理宗教會在台灣信仰實踐的特色。